国务院日前批转国家发改委关于2013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重点工作意见的通知ღ◈✿。城镇化被列为其中一项重点工作ღ◈✿。

　　城镇化被解读为拉动内需的最大潜力ღ◈✿，是未来拉动经济增长的发动机ღ◈✿。但是ღ◈✿，在“GDP主义”的主导下ღ◈✿，城镇化常常被误读为城市投资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、城市建设ღ◈✿。

　　对此ღ◈✿，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，城镇化ღ◈✿，不能只谈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ღ◈✿，而不谈城市体制改革问题ღ◈✿。城镇化为经济增长带来的巨大红利ღ◈✿，只能通过城市体制改革来实现ღ◈✿。

　　“有些城市只有现代化ღ◈✿，没有传统ღ◈✿；只有文明ღ◈✿，没有文化ღ◈✿。这就是城市简单扩张的结果ღ◈✿。过去粗放的ღ◈✿，以土地为核心的城市扩张必须终结ღ◈✿，中国的城镇化已经到了要精细化改革的时候ღ◈✿。”郑永年说ღ◈✿。

　　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：中国的城镇化被认为是扩大内需的最大潜力ღ◈✿，是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发动机ღ◈✿，为什么城镇化会被赋予如此重大的意义？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中国要改变过去出口导向型的经济发展模式ღ◈✿，要建设内需社会ღ◈✿，城镇化是非常重要的一环ღ◈✿。因为内需社会主要是一种“urban phenomenon（城市现象）”ღ◈✿，没有城市化ღ◈✿，消费社会很难建立ღ◈✿。传统农业社会很难成为一个消费社会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。消费水平提高是城市化的一个结果ღ◈✿。

　　但是ღ◈✿，城市化的目标是什么ღ◈✿，如何去实现？如何去收获城市化的好处ღ◈✿，避免负面效应？大家不清楚ღ◈✿。到了地方政府那里ღ◈✿，城市化就是“GDP主义”的翻版ღ◈✿。他们认为城市化ღ◈✿，就是城市的扩张ღ◈✿，从GDP的角度去理解城市化ღ◈✿。跟发达国家相比ღ◈✿，中国的城市化是土地的城市化ღ◈✿，而不是人的城市化ღ◈✿。但是ღ◈✿，消费是人的消费ღ◈✿，不以人为本的城市化ღ◈✿，哪能建立起消费社会ღ◈✿。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城市化是人的城市化ღ◈✿，土地城市化只是为人的城市化服务的工具ღ◈✿。消费社会是城市化的一个产物ღ◈✿。而GDP根本不用去谈ღ◈✿，城市化肯定会带来GDPღ◈✿。如果非要通过城市化达到GDP增长多少点ღ◈✿，这会使城市化变成“disaster（灾难）”ღ◈✿。

　　现在ღ◈✿，地方政府关注土地ღ◈✿，银行关注土地ღ◈✿，开发商关注土地ღ◈✿，有人去关心“人”吗？这就是中国城市化的弊端ღ◈✿。

　　我到过中国很多城市ღ◈✿，城市化造成多少浪费有目共睹ღ◈✿。前面一个市长规划的项目ღ◈✿，还没做完ღ◈✿，下一任市长又要重新改ღ◈✿、重新建设ღ◈✿，公路ღ◈✿、楼房ღ◈✿、桥梁ღ◈✿，拆了又建ღ◈✿，一直在产生GDPღ◈✿，但这是巨大浪费之下的GDPღ◈✿。城市化如果没有很好的统筹规划ღ◈✿，会变成“disaster（灾难）”ღ◈✿。

　　中国前30年的城市化ღ◈✿，就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和教训了ღ◈✿。改革开放30年ღ◈✿，城市化速度也不慢ღ◈✿，但产生了不少负面效应ღ◈✿。城乡二元的分割ღ◈✿，至今还存在ღ◈✿。庞大的农民工队伍身份没有转化ღ◈✿，又使得中国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“三元社会”ღ◈✿：城市居民ღ◈✿、农民ღ◈✿、农民工ღ◈✿。城市化产生了那么多的“城市贫民”ღ◈✿。中国的农民工ღ◈✿，包括他们的家属在内应该有3亿~4亿人ღ◈✿。他们已经在城市生活第4色最新地址ღ◈✿，光是关注这几亿人口的城市化ღ◈✿，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命题了ღ◈✿。

　　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：在中国城镇化过程中,有两种不同的观点,一种是支持城市扩容,另一种是支持多建小城镇ღ◈✿，打造“小市大镇”？您更赞同哪一种观点？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我认为这两者都是假命题ღ◈✿。中国这么大ღ◈✿，有13亿人口ღ◈✿，一个笼统的政策怎么推行得下去？政策越不细致ღ◈✿，到地方政府那里ღ◈✿，就越会变成“土地城镇化”ღ◈✿，会变成对农民的新一拨掠夺ღ◈✿。

　　大城市要升级ღ◈✿。北京ღ◈✿、上海这样的城市ღ◈✿，要通过产业升级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、服务升级ღ◈✿、城市体制改革ღ◈✿，来达到城市升级ღ◈✿。亚洲很多城市ღ◈✿，比如新加坡ღ◈✿、韩国首尔ღ◈✿，都在这样做ღ◈✿。

　　至于农村ღ◈✿，我们在强调城市化的同时ღ◈✿，也要明确提出“保护农村”的目标ღ◈✿，而不是一味地消灭农村ღ◈✿。要通过小城镇建设带动ღ◈✿，改善农村的生活水平ღ◈✿，提高农村的现代化ღ◈✿。从发达国家的经验看ღ◈✿，70%城市化率是个顶峰ღ◈✿。城市化率达到70%ღ◈✿，农村的附加值就不一样了ღ◈✿，城市人会特别向往农村ღ◈✿。现在ღ◈✿，中国城镇化率已经达到52%左右ღ◈✿，“保护农村”这个概念一定要提出来了ღ◈✿，城市化和保护农村之间要达成平衡ღ◈✿。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城市化ღ◈✿，要跟社会建设ღ◈✿，无论是城市社会ღ◈✿，还是农村社会第4色最新地址ღ◈✿，结合起来ღ◈✿，才会获得平衡发展ღ◈✿。地方政府没有动力去“保护农村”ღ◈✿，就要中央去考虑ღ◈✿。要通盘考虑ღ◈✿，不能只关注眼前利益ღ◈✿，要关注社会发展的长远利益ღ◈✿。经济发展ღ◈✿、公共服务ღ◈✿、社会建设ღ◈✿，一揽子的东西都要考虑进去ღ◈✿。政府不仅要承担发展经济的责任ღ◈✿，社会建设的责任也要承担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。

　　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：城镇化需要很多的体制改革ღ◈✿，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ღ◈✿，您认为土地制度应当怎样改革？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大家都在讲城镇化ღ◈✿，那么城镇化的突破口是什么呢？我认为就是土地问题ღ◈✿。土地问题如果处理不好ღ◈✿，城镇化就会变成对农民的掠夺ღ◈✿。土地集体所有制是所有问题的根源ღ◈✿。农民名义上是土地的主人ღ◈✿，但实际上ღ◈✿，土地是农民的“唐僧肉”ღ◈✿，谁都想来吃一口ღ◈✿，只有农民吃不到ღ◈✿。

　　土地制度怎样改ღ◈✿，有两种观点ღ◈✿：私有化和国有化ღ◈✿。我认为ღ◈✿，因为意识形态的因素ღ◈✿，土地私有化在中国比较困难ღ◈✿。现实可行的ღ◈✿，是先将土地所有权国有化第4色最新地址ღ◈✿，由中央政府来掌管ღ◈✿，将地方政府与土地的权力分离开来ღ◈✿。土地国有化ღ◈✿，要给农民一定补偿ღ◈✿。之后ღ◈✿，土地的使用权可以私有化ღ◈✿，或者说家庭化ღ◈✿。在这方面ღ◈✿，中国台湾地区有比较好的经验ღ◈✿。

　　土地使用权私有化之后ღ◈✿，就可以流转ღ◈✿，很多问题就容易解决了ღ◈✿。在农村ღ◈✿，土地可以集约化经营ღ◈✿，形成规模经济ღ◈✿；农民工可以选择放弃土地ღ◈✿，成为城市居民ღ◈✿；城市居民需要土地的ღ◈✿，也可以通过土地流转实现ღ◈✿。

　　农民手里握着土地ღ◈✿，不想转成城市居民ღ◈✿，他在城市也得不到应有的利益ღ◈✿。更重要的是农民工的问题ღ◈✿。第一代农民工ღ◈✿，有农村生活经验ღ◈✿，完全可以再回到乡下ღ◈✿。第二代农民工ღ◈✿，很大部分是生在城市ღ◈✿，或者长在城市的ღ◈✿，对农村ღ◈✿、对农民生活没有一点认同ღ◈✿。现在第三代农民工都出现了ღ◈✿。对于这些回不去的人ღ◈✿，有哪些考虑？这不仅是经济发展问题ღ◈✿，还是社会稳定的问题ღ◈✿，更不用说公民权了ღ◈✿。

　　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：您提到ღ◈✿，城市化ღ◈✿、城市升级离不开城市体制改革ღ◈✿，请问城市体制改革有哪些着力点？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城市行政管理体制的扁平化改革是个大方向ღ◈✿。城市应当是城市人的城市ღ◈✿，而不是官僚的城市ღ◈✿。以新加坡为例ღ◈✿，人口600万ღ◈✿，只有一级政府ღ◈✿。中国同样规模的城市ღ◈✿，有四级政府ღ◈✿。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ღ◈✿，有比较好的实践经验ღ◈✿，只有区一级政府ღ◈✿，下面设置派驻机构ღ◈✿。

　　城市升级ღ◈✿，还不仅是机构的改革ღ◈✿，还应当提升城市的附加值ღ◈✿。在欧洲ღ◈✿，城市越古老ღ◈✿，附加值越高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。而中国有些城市ღ◈✿，很自豪地说我有几千年历史了ღ◈✿，可是谁也看不到几千年历史的痕迹ღ◈✿。有些城市只有现代化ღ◈✿，没有传统ღ◈✿；只有文明ღ◈✿，没有文化ღ◈✿。这就是城市简单扩张的结果ღ◈✿。今天ღ◈✿，我们不再需要粗放的城市化ღ◈✿，城市化要精细ღ◈✿，从细节上入手ღ◈✿。

　　《中国经济周刊》ღ◈✿：如您所说ღ◈✿，我们有些城市是官僚的城市ღ◈✿，政府对城镇化的过程大包大揽ღ◈✿，过多地干预ღ◈✿，如何改变这种现状？

　　郑永年ღ◈✿：一定要搞清楚ღ◈✿，城市化的主体是谁？在中国ღ◈✿，城市化的主体是官员ღ◈✿，是政府ღ◈✿。城市化是政府规定的城市化ღ◈✿，是政治的产物ღ◈✿，而不是自然的产物ღ◈✿。在有些官僚主导的城市化过程中ღ◈✿，人为地现代化ღ◈✿，不照顾传统ღ◈✿，不仅没有创造城市文明ღ◈✿，反而在消灭城市文明ღ◈✿。

　　在成功的城市化经验中ღ◈✿，城市化的主体是市民ღ◈✿，是民营部门ღ◈✿。在城市建设中ღ◈✿，总体规划应该是“小政府ღ◈✿、大社会”ღ◈✿，“强政府ღ◈✿、强社会”ღ◈✿。而我们现在有些城市是小城市第4色最新地址ღ◈✿、大政府第4色最新地址ღ◈✿，社会能量很弱ღ◈✿。当然ღ◈✿，这跟中国的传统观念有关ღ◈✿。西方的城市ღ◈✿，是指人居住的地方ღ◈✿。而中国的城市ღ◈✿，以前叫城池ღ◈✿，是衙门ღ◈✿，是官员居住的地方ღ◈✿。现在这方面的痕迹还有ღ◈✿。

　　中国很多地方都是“有城没市”ღ◈✿，没有人气ღ◈✿，甚至是空城ღ◈✿。“城”可以造ღ◈✿，大楼可以造OB欧宝·体育ღ◈✿，但“市”造不了ღ◈✿。归根结底ღ◈✿，还是因为城市化的过程没有以人为本ღ◈✿，“人”字写得太小了ღ◈✿。（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 姚冬琴北京—新加坡连线报道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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